后天吃烤兔  

【markchan/马东】春夏交接处

李马克打了个喷嚏。

身旁就是窗户,是半透明的,但是一半开着所以有风漏了进来,连带着阳光也撒了进来,一束光芒照到发丝然后反光,发旋上方轻轻摆动一缕翘起来的头发,左右摆动着,就像外面深绿色的叶片硕硕摇曳。李马克揉揉鼻子,然后往外看去,红色白斑点的鸟在树叶上跳动自如,那样子自由,好似是他向往的生活一般。然后他叹口气,两只胳膊盘叠在一起,低下头趴下去就要睡觉。

“咚!咚!”

什么声音轰然炸裂在他的耳朵里,李马克不满地抬起头,那对深邃的海鸥眉紧紧死锁着,他站起来探出半个身子往窗户外面望去找始作俑者。李马克现在只觉得头痛,要炸掉了。

是大榕树上挂的大老钟在响,斜下方站了个男生,此刻正不亦乐乎地使劲拉动钟的环线,他身子微微倾斜,有些吃力地拉动那根线,嘴里哼哧哼哧的在喊着自己的口号。李马克看到他蜜色的皮肤上冒着细细的汗,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。少年眼睛亮闪闪盯着钟,在笑。

是李楷灿。

李马克心底更烦,钟声还在咚咚响个不停,它震动了整个校园,萦绕在整个春夏交接处,就像石头掉进池塘泛起的阵阵涟漪一样带着波纹荡漾个不停,没有停滞的时候。好烦,他怎么一直在敲钟。

是因为李楷灿太烦、太坏、太好动了吧,所以李马克才会盯着他目不转睛看了那么久,看他不知疲倦地拉线,钟声回荡整个脑海,还带着回音。他整张脸都在用力,腮帮子还塞根糖,鼓起来像小熊软糖一样是蛮可爱。李马克看着,半晌,直到李楷灿身后出现了骂人声。

教导处主任是个秃头,教训起学生是指着人脑袋骂的,骂的时候还唾沫星子横飞。现在就是这个情况,他就在身后朝李楷灿逼来,嘴里骂骂咧咧的,阳光直晒的他唾沫星子都闪耀起来。

李马克看的心里一紧。他应该开心,始作俑者要被制裁,他终于可以安心睡上一觉了。但是他心头一紧。

他看着李楷灿猛地停下拉线的手,转过身来瞟了教导主任一眼,把嘴里的棒棒糖拔出来然后拔腿就跑,身旁传来旁观学生持续不断的嗤笑声。主任声势凶猛地追了上去,骂人的声音愈发大了。李马克的头又开始痛。然后上课铃响了。

又有风灌了进来,头顶的风扇不知怎的开得越来越大了,惹得李马克又打了个喷嚏,这回他拿了张纸去擦鼻子,鼻头痒痒的让他好一阵难受。他马上就明白自己算是彻底睡不上觉了。

这都怪李楷灿。


同学陆陆续续地进班级,吵闹聒噪混着汗味,空气瞬间燥热起来。他于是环顾四周,大家却都无一例外穿着冬季黑灰相间的校服外套,也同样都穿着冬季校裤,可风扇依旧开着,还有人手里拿着扇子头顶冒汗直喊热。

他突然意识到,现在是春夏交接处,是又寒冷又炽热、让人烦躁也让人悸动、是既满怀恶意也漫布爱意的季节。

然后就在那么多黑灰色外套中间,一个刺眼的白色闯入李马克的眼眸。他像只兔子,肆意轻盈地摆动双臂奔跑进来,蹦跳着往自己位置上去。他的夏季短袖衬衫在风扇的吹拂下摇曳,衣角微微卷起来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,后背被汗浸湿了一大片,那都是他轻狂不羁、肆意奔跑的结果。

李马克眼眸颤抖。那是李楷灿,又是李楷灿。

就那样愣了一会,身旁却突然传来刺耳的、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,李马克愣神般地往身侧看去。只见李楷灿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,把手上的棒棒糖重新塞进了嘴里,然后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朝他笑,随即伸出手找他借纸巾。

李楷灿见李马克还在看着他发愣,自作主张的伸手抽了两张纸,疯狂地擦起身上的汗,一边朝李马克道了句谢,然后就开始机关枪似地吐槽起教导处主任。

“我刚刚被他的口水喷到了,他骂人就骂人还要吐唾沫星子!”

“哎李马克,你听到我敲的钟没,我力气是不是很大。要不是他跑出来赶我我还可以敲的更响。”

“我靠我这么一搞是不是又要被记过了,上次晚自习在走廊吃瘦肉羹也被他抓了。哇我真的对他无语了!”

“李马克我跟你讲.....李马克!你怎么了?!”

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上课了,李楷灿虽然有点激动,但声音不算太大,这节课是化学,李马克坐在位置上认真聆听李楷灿的喋喋不休,但他现在有点恍惚,刚刚李楷灿说的话他努力听了,可一句也听不下去。他终于有些艰难又疑惑地转过身去回应他,“嗯?我怎么了?”

“你下课有出去打球吗,现在脸好红,”李楷灿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去摸李马克的额头,“你额头好烫!”

李马克听了也没什么反应,只是自顾自地摸了摸额头,还傻傻地愣着,脑袋倒是愈来愈痛,他想伸手抓些什么,身体就开始隐隐作痛了,那感觉就像是要坠落时的失重感让人没有安全感,他的骨头好像在咯咯作响。该死的春夏交接处,他这样在心里想。

李楷灿脸上的震惊马上转变为了担忧,他单手捧起李马克的一边脸蛋,另一只手去够矿泉水然后帖在他的脸上给他降温。“物理降温,肯定有用。”——嘴上还在嘀咕。

李楷灿的手理应是冰冷的,但贴在脸上让他仿佛烧着一般变得更加燥热,连带着心脏也开始发烫,然后开始不可抑制地跳动。噗通....噗通....它在狂跳,李马克于是伸手去捂,他的指节仿佛可以感受到心脏的灼热,那样滚烫,就像开水往外冒着泡,热蒸气向上飘浮,席卷热意后逐渐消散在空气中,无影无踪。

该死的春夏交接处,该死的....李楷灿。

“老师!我同桌发烧了!”

一声叫唤把李马克的思绪拉回来。

“那李楷灿你带他去医务室吧。”

得到老师批准的李楷灿立刻伸手把他搀扶了起来,轻轻拽着他的手腕教室外面带着走。李马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在他身后走了。上下漂浮的身体,还有上下跳动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。李马克觉得自己是真的病的不轻。


医务室的酒精味让李楷灿忍不住皱眉,他的手还牵着李马克的手腕,直到李马克坐在病床上了才松开。护士给他量了体温,然后配好了退烧药,建议李马克坐在这休息一会再走,然后就出门离开了。

偌大的医务室只剩下李楷灿和李马克两个人。

一时间竟无言,鸦雀无声,李楷灿尴尬地转头往窗外看去,湛蓝的天空有飞机滑行的痕迹,一道一道刺透云层朝着更高的地方指去,成群的大雁扑闪翅膀飞闪而过,远方红色的瓦砖屋顶和白漆墙壁很像榕树上红色白斑点鸟的颜色,简单明了却也绚丽夺目。窗户依旧半掩,有风吹过,是燥热的,李楷灿飘顺的发丝被吹起来。他于是转回视线去看李马克。

李马克坐在那一动不动,眼睛半眯着好像很难受,似乎是要睡着了,李楷灿于是心头一紧,然后心脏那块地方就开始痛起来。李马克只是他的同桌,而他也只是在做朋友应该做的好事。可李楷灿依旧心头一紧。

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李马克的手背,小心翼翼问了句,“没事吧?你躺下睡会吧,我不吵你的。”

刚刚体温计显示的足足有39度,这样下去是要烧坏掉的,“我要帮你请假吗?”

李马克依旧没有动静,坐在那不动声色,眼睛就要完全闭上了。

李楷灿看了着急,皱着眉头伸手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丢进垃圾桶里,“李马克,我回去帮你收拾书包好不好?我帮你请假。”

然后他站了起来,转过身就要往医务室门口走。

可还没跨出去一步,手腕就被抓住了,那是滚烫的触感,它燃烧、然后蔓延,逐渐烧入骨髓。李楷灿顿时愣住了,脸红的烧到了耳根,血液开始沸腾起来,心脏猛烈地跳动。噗通....噗通....李楷灿伸出手捂住,无济于事。

他故作镇静地回过头去,“怎么了?”

随之席卷来的,是更加猛烈的热意,是炽热的怀抱,是李马克的怀抱。他一把将李楷灿拉进怀里,李楷灿浑身的温度比他低,李马克于是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,交融温度,交汇气息。

李楷灿双眼瞪得愣圆,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,李马克抱他抱得很紧,他的心脏也开始窒息。李楷灿随即将手放在他背上,开始轻轻拍打,那节奏是有点快,就像他此刻的心脏一样,跳动,剧烈跳动。

李马克松开手的时候,李楷灿不知所措地要站起身来,“我....我得回去给你请假,你....你在这等着我。”

然后刚站起来的身子再一次被李马克叫住。

“李楷灿。”

李楷灿此刻就低着头不敢讲话,听到他唤他,这才直视着李马克,“嗯....怎么了?”

李马克深呼一口气,缓了一下,头不那么痛了才开始继续讲话。

“我莫名觉得,今天挺适合讲这句话。”

“我很认真,李楷灿。”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窗外的风突然猛地灌了进来,耀眼的光线撒尽整个医务室,高低对视的少年发旋泛起光芒,橘黄色的绚烂和不经意飘进房间的树叶都在空气中飞舞,它们轻狂奔放、热烈也赋有爱意。李楷灿终于恍然大悟过来,然后有一股情绪炸裂开来,那就像榕树底下的老钟声一样,带着回音,震荡回旋在整个心脏中。

李楷灿转过身去,往前走了几步,在医务室门口停了下来。

他回头,望向李马克。

“我去给你请假。你一定要好好休息。”

然后他看到李马克渐渐落寞的眼神,随即笑了——

“李马克,等你好了,我们就是第一天了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....”
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
 

李马克看着李楷灿离去的模样,他摇晃着手臂向门外跑去,奔跑的样子就像是兔子,摇曳的夏季短袖都和他一样欢快。他飘逸的发丝在空气中颤动,带着热意的微风变得更加躁动,他热烈、轻狂、肆意,就像是春夏交接处的太阳一般,又寒冷又炽热,又恶劣又善良,既满怀遗憾又充满圆满。

李马克俯身往窗外望去,被榕树遮挡的地面是灰色的阴影,被天空覆盖的地面是金色的阳光,那些都是青春,是不会停下的风扇,是留有余音的钟声,是打不完的喷嚏,是永远滚烫的肌肤,是少年永恒的灿烂。

他看到了李楷灿,看到了他站在那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朝他招手,对着他笑。

他看到了可恶的、万般该死的,但又可爱的、溢满悸动的春夏交接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END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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